接下来的几天，风平浪静。
我像往常一样送外卖，那个黑色的APP也没有再发布新的订单。
但我知道，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张国栋绝不会善罢甘休。一个位高权重的人，一旦感觉自己的秘密受到了威胁，就会像被踩了尾巴的毒蛇，随时准备反咬一口。
我必须更加小心。
我换了租住的地方，从原来的城中村搬到了一个更偏僻、人员更混杂的区域。我还去二手市场买了一顶全包式的头盔，几件不同颜色的外卖服，每天轮换着穿。
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、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影子。
这天中午，我接了一个去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「环球中心」的订单。当我把咖啡送到一家金融公司的前台时，无意间瞥到了公司背景墙上的宣传海报。
海报上，一个穿着精致套裙、妆容明艳的女人笑得春风得意。
是林薇薇。
我心脏猛地一抽。
我记得，一年前的这个时候，她还只是个刚毕业、四处投简历都找不到工作的普通大学生。而现在，她竟然成了这家知名金融公司的部门主管。
她的脚下，踩着的是我的尸骨。
我死死地盯着海报上那张熟悉的脸，恨意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。
就在这时，电梯门「叮」的一声打开，几个人簇拥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。
为首的，正是林薇薇。
她和海报上一样，光鲜亮丽，浑身散发着成功人士的自信。她正侧着头和身边的下属说着什么，眉眼间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倨傲。
我下意识地压低了帽檐，转身想走。
「哎，那个送外卖的，等一下！」
林薇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我身体一僵，停住了脚步，却没有回头。
她踩着高跟鞋，「哒哒哒」地走到我面前，一股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。是我最讨厌的品牌，因为陈明对这个味道过敏。
看来，我死后，他的「过敏症」也「不治而愈」了。
「这杯咖啡，怎么是冰的？」林薇薇的语气带着一丝挑剔和不耐，「我点的是热拿铁。你们平台怎么做事的？连冷热都分不清吗？」
我低着头，看着她那双价格不菲的红色高跟鞋，声音嘶哑地道歉：「对不起，我……我马上给您换一杯。」
「换？你知道我接下来要见多重要的客户吗？我还有时间等你换？」她不依不饶，声音拔高了几分，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。
我能感觉到，她并不是真的在乎这杯咖啡的冷热。她只是习惯了对服务人员颐指气使，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。
「那……那给您退款可以吗？」我继续卑微地扮演着一个犯了错的外卖员。
林薇薇冷哼一声，上下打量着我，眼神里充满了鄙夷。
「算了，看你这样子，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。这杯咖啡就当我送你了。」她说着，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，像打发乞丐一样，塞进我胸前的口袋里。
「不用找了。下次做事，机灵点。」
说完，她转身，在一众下属的簇拥下，扬长而去。
我站在原地，口袋里那张带着她体温和香水味的钞票，像一块烙铁，烫得我皮肤生疼。
我慢慢地抬起头，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，眼底的恨意已经凝聚成了实质的冰。
林薇薇，你很快就会知道，你今天施舍的不是一百块钱，而是催你下地狱的过路费。
回到出租屋，我将那张百元大钞拿出来，用打火机点燃。
火苗升起，将林薇薇那张虚伪的脸一点点吞噬，最后化为一撮灰烬。
就在这时，手机屏幕亮了。
「新订单，请及时接单。」
来了。
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了下去。
「送达时间：明晚午夜十二点。」
「配送物品：一盒过期的安眠药。」
「收货地址：林薇薇的公寓，江景一号1808室。」
「客户备注：祝你，夜夜好梦。」
夜夜好梦。
就像当年，她和陈明给我灌下安眠药时，对我说的那样。
这是来自我自己的，最恶毒的「祝福」。
我嘴唇抿成一条没有温度的直线。林薇薇，你不是喜欢高高在上吗？你不是喜欢住在能俯瞰全城江景的豪宅里吗？
我就让你在你的安乐窝里，尝一尝日夜不宁、草木皆兵的滋味。
准备安眠药很简单。我去了几家药店，谎称自己失眠严重，很轻易就买到了几盒。我又找了一家快要过期的，撕掉了包装上的日期。
第二天晚上，我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衣服，戴上口罩和帽子，来到了江景一号。
这里是本市最高档的住宅区之一，安保极其严格。
但我曾是这里的常客。林薇薇刚毕业时，没地方住，是我把她接到我的公寓，让她和我一起住。后来她和陈明勾搭上，我「失踪」后，陈明大概是为了补偿她，就给她在这里买了房。
我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。
我没有走正门，而是绕到了小区的消防通道。凭着记忆，我轻易地避开了几个关键的监控探头，顺利进入了18号楼。
电梯需要刷卡，我走的是楼梯。
十八楼，不算高，但足以让我把心中的恨意，在攀爬的过程中，一遍遍地酝酿、发酵。
终于，我站在了1808室的门前。
我没有敲门。我知道，这个时间，林薇薇一定在家。
我将那个装着安眠药的药盒轻轻地放在了门口的脚垫上。然后，我拿出手机，拨通了她的电话。
我用的是一张新买的匿名电话卡。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，林薇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和不耐。
「喂？谁啊？大半夜的，有病吧？」
我没有说话，只是将听筒对准了走廊。风从窗户的缝隙里灌进来，发出「呜呜」的声响，像极了鬼哭。
「喂？说话啊！不说话我挂了！」林薇薇的语气变得有些烦躁。
我依旧沉默着，只让她听着这诡异的风声。
「神经病！」她咒骂了一句，似乎准备挂断。
就在这时，我用尽全身力气，对着话筒，发出了一声极度压抑、充满了痛苦和怨恨的……女人的抽泣声。
那声音，是我模仿着自己临死前，发出的最后的悲鸣。
电话那头，林薇薇瞬间没了声音。
我能想象得到，她此刻一定是全身僵硬，血色尽褪。
我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，立刻挂断了电话，然后按下了门铃。
只按一下，然后迅速转身，冲向楼梯间。
我躲在楼梯间的门后，透过门缝，死死地盯着1808的猫眼。
几秒钟后，猫眼里的灯光亮了。
她正在看。
又过了十几秒，门「咔哒」一声，开了一道小缝。林薇薇那张惊疑不定的脸，探了出来。
她先是警惕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，然后，她的目光落在了脚下的那个药盒上。
她的瞳孔在看清药盒的那一瞬间，缩成了针尖大小。
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恐惧、心虚和不敢置信的表情。
她「啊」的一声尖叫，猛地缩回头，「砰」的一声关上了门，然后是几道反锁的声音。
**在冰冷的墙壁上，听着她从门后传来的、压抑不住的恐惧喘息，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、毫无笑意的弧度。
林薇薇，这只是开始。
从今晚起，你的每一个夜晚，都将是噩梦。
我转身下楼，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。
而我不知道的是，在我离开后，1808室的门再次被打开。林薇薇脸色惨白地冲出来，捡起那个药盒，然后发疯似的冲向电梯。
她要去哪？
她要去见陈明。
恐慌，是会传染的。我这颗小小的石子，已经在我精心选择的水面上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，不断扩大的涟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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