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阴沉得好似午夜, 小区门前只有他们两个人，淅淅沥沥的雨被风吹过来，黏在周窈音脸上, 又凉又腻。
他的手怎么这么冰？
被攥住那刻她的大脑倏地冒出疑问。
等到黏在脸上的雨水足够多足够密, 跟把她浇醒了似的，周窈音用力想抽出手臂，望向他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恼怒:“你干什么？！”
拉拽之间对方反而握得更紧，她挣扎半天手腕磨得生疼, 停下动作怒火中烧地瞪着他:“再不放开我喊保安——”
手臂被人扯住一把往后拉, 她踉踉跄跄踩到脚下的积水, 然后一个趔趄, “砰”地撞上身后男人的胸膛。
她被摁在对方胸口, 隔着他身上那件薄薄的黑色羊绒衫，清楚感受到他的胸腔正随呼吸一上一下地起伏。
周窈音呆呆愣了几秒, 目及摔在地面的雨伞, 才瞬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，手脚并用想要挣脱桎梏。
“安静一点。”
斯祁拢着她的后脑勺轻轻往前压, 另一只手则牢牢锁住她的手腕。
周窈音被迫贴在他胸口上，更被这句话气得脑仁疼，仰头警告:“你有毛病是不是？！赶紧放开，不然我报警了！”
“嗯。”男人低低应了一声, 碍于身高差距只好微微躬着身体, 将她拥紧了些。
胸膛滚烫火热, 像要把她融化掉一样, 周窈音莫名联想到一个段子:问他yes or no，他回答or。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他低下脑袋，在她耳边缓缓咬字, 寒风刮过，浓密的睫毛也跟着狠狠地颤抖了两下。
声音很轻，温热的气息扑过来，耳后细嫩的皮肤在一冷一热的刺激下顿时激起小小的颗粒。
她确信自己碰到醉鬼了，因为她闻到了淡淡的红酒味，混着对方衣服上的皂香，让人有些头晕脸热。
“我不想干什么。”她换上和醉酒的人说话的语气，咬牙切齿道，“你喝醉了，我只是一个下班路过的无辜邻居。”
斯祁垂了垂睫毛，自上而下地审视她的脸，水亮的黑色眸子像雨水洗过的玻璃珠。
“你不是。”他索性装成喝醉的模样，继续脆弱地靠在她的肩膀上。
……压下来的重量差点让周窈音双腿一软滑下去，好不容易勉强站直，脖颈被他的头发蹭得痒，于是伸手把他的脑袋推开，“你起开，我要回家了。”
见怎么推对方都纹丝不动，她恨不得一脚踢飞他，回想起上次自己喝醉的时候吐到了他的衬衫上，这才勉强忍下暴躁商量:“我的伞也被你弄翻了，现在我们都在淋雨，再待下去明天说不定就会感冒。”
斯祁喜欢听她说话，也喜欢现在这样抱在一起说话，身体的靠近让他感觉自己似乎离她不那么远了。
这一周来只要他不说话，她也从不会主动发消息，仿佛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上线游戏，点赞各类男人的视频，就像他这个人从来不存在。
忽然收紧的力道勒得周窈音差点喘不上气，她怀疑这男人聋掉了，听不见她说的话么？
眼看雨渐渐大起来，她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:“听清楚了吗？要是感冒发烧就不能去上班，你别影响我赚钱。”
斯祁直起腰，一双眼睛只差不能在她脸上盯出个洞来。
“抱歉。”他后退半步，弯腰捡起地上的雨伞还给她，“认错人了。”
……认错人？周窈音怒极反笑，认错人还能这么久抱着她不放，这得差不多快到瞎了的地步吧？！
“还给我。” 她夺回自己的雨伞，转身走进公寓。
＊
头发上沾了毛绒绒的雨丝，周窈音回到家收拾睡衣准备去洗澡，进浴室前摁亮手机瞥了一眼。
没有回复。
她站在镜子前面，点开朋友圈随便划了划，动态里那些愉快的笑脸让她愈加心烦，没划两下便退出回到聊天页面。
周窈音反复点开和他的聊天界面，指尖在今天早上结尾的那句“早”上面停留了很久，她感觉自己正在被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潮水淹没，而她猛地呛进一大口了水，喉间又干又疼。
【将联系人S删除，将同时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记录。】
她的手悬在空中，突然变得沉重，迟迟不敢点下“删除”。
和他人产生联系后，如果对方从生活里消失，另外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适应。
她有点后悔认识他。
周窈音低头捧了点温水打在脸上，整个人稍微清醒了点，拿上放在一边的睡衣，脱下外套进浴室。
刚调试好水温，洗漱台上手机屏幕闪了一下，紧接着电话铃声响起来。
周窈音快速裹上浴巾，接起。
沉默的时间很长，长到她听见窗台上垂坠着的雨点慢慢滑下去，“哒”一声滴在瓷砖表面，循环往复，整整十一下。
“正在做什么？”冷清的声音在极端静谧的环境下显得空灵。
周窈音望向镜子里的自己，淡淡回答:“准备洗澡。”
“吃过饭了吗？”
“吃了。”
其实没有吃，心情不好的时候容易失去进食欲望。她捏了捏自己泛酸的鼻子，忍不住地轻声叹气。
斯祁听见了这声细微的声响，莫名的酸疼疯狂挤压他的心脏，这种感觉让他想撕咬、吃下她，然后他干脆也跟着一起去死。
“你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？”他压下那些肆意滋长的想法，问道。
这句话让周窈音眼眶也同时变得酸涩，她抿紧唇，用力咽下去涌起来的哭腔:“你又是什么意思？”
冷暴力的出轨男竟然还有脸问她？！
周窈音抬眸瞧了一眼镜子里眼尾通红的自己，蓦地觉得她和她的鱼都好可怜……
斯祁点开聊天记录仔细看了一遍，确认那句【等把鱼接回来后我们互删吧】是她发的，迷茫回答:“听不太明白你的话。”
……
平静带有责怪意味的回复气得周窈音的胸口急剧起伏，她怒火中烧质问:“你看不懂中文吗？需不需要我再发一遍？！”
“我能看懂。”
“好。”她气极了，控制不住地拔高音量，“我说互删，互相删除联系方式，现在明白了吗？！”
尾音回荡在浴室上空，周窈音眼前雾蒙蒙的一片，什么也看不清了。
“何言ってるの ”
“你叽叽歪歪什么？！”
她一点也没听清他说的东西，难过地吸了吸鼻子，垂下脑袋将脸埋进毛巾里。
电话那端的男人目光深沉，随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:“周窈音，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。”
……
周窈音的眼泪倏地止住了，眨了眨眼睛看向屏幕上的头像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两人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。
她站在洗漱台前面，身上只有一条蔽体的浴巾，手指碰到水龙头里的冷水时忍不住打喷嚏。
“你感冒了？”斯祁缓过神，不由得担心是不是晚上在雨里站久了的原因。
发泄过后心情舒畅了些，周窈音重新走向浴室，一边回他:“我只裹了条浴巾和你吵架，有点冷。”
说完后她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怪怪的，尤其是对着一个异性，于是欲盖弥彰般补充了句:“你不要多想。”
“等你洗完澡我再打过来。”斯祁正在气头上，自然没听懂她后一句话的含义，面色阴沉补充，“洗快一点，我正在生气。”
……
周窈音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，边解身上的浴巾边回怼:“生气还要给我电话，你是M吗？”
斯祁现在没心情跟她争辩，嗓音低哑:“是，暖气开足点，别感冒了。”
……狗男人，笨人机！
周窈音哑口无言将电话挂断。
打了接近二十分钟，她都没注意周母发过来的消息，将语音转成文字。
“你表姐已经买好了婚纱，问你的尺码好去准备伴娘服，记得把尺码信息发给她。”
要不是妈妈提醒，周窈音差点忘记自己上个月答应了24号要回老家给表姐当伴娘，回道：“好我知道了，大概给多少礼金合适，我到时候先去银行取点现金。”
周母那边很快回复了:“和你同辈的都给800，你也跟着给这个数。”
周窈音回好，还想再聊点什么，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，说了句“早点休息”便结束对话。
她很久没有回老家了，从去年7月大学毕业开始，就再也没有回去。
洗完澡出来，某个人给她发了游戏链接，链接里显示已经有一个好友在房间。
他这个人有些时候挺奇怪的，找她玩游戏每次都是丢过来一个链接，也不问她玩不玩，就默默在游戏房间里呆着，等她进去。有次她故意拖着不进组队房间，他等了接近两个小时也不走，也不来问她……
周窈音这次没打算耍他玩，擦干头发后便点进游戏链接。
“你想干嘛？”
“打电话容易让我们情绪激动。”斯祁点击匹配，不忘提醒，“你去被子里玩。”
“你不是想和我吵架么？”前几天故意对她不理不睬，现在一幅这么积极的模样，周窈音怀疑他人格分裂。
“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。”
周窈音没吭声，故意在游戏里跑得飞快，他为了跟过来一次接一次被打死。
“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想法，出轨男。”
“我没有干过这种事。”眼看她不管自己，斯祁被围过来的人弄得有些烦，又死了一次。
一局游戏下来，周窈音的报复心理得到极大满足。
斯祁还想再开一局，却发现被禁止游戏，敛了敛眸子:“被人举报了？”
“是啊，我举报的。”周窈音回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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